13.
——他在说什么？
爆豪愣在原地，一时间没有听懂对方的意思。
但那也只有一瞬间而已。
下个瞬间火焰倏然冲天而起，席卷了整个房间，高温将满地的碎冰都融成一滩滩水洼，又迅速化作蒸汽消散，没留下半点痕迹。
空气里满是反应物燃烧的烟尘与气味，褪不去的热浪燎过皮肤甚至引发阵阵刺痛，爆豪恍然间仿佛回到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失去又得到一切的那场梦靥。
十年前，是轰在大火之中救了他。给了他第二次人生。
十年后，轰焦冻周身缠绕着火焰，一步一步地走到爆豪身旁，又一步接一步地走向前方、离他远去。那几乎与烈焰融为一体的背影在爆豪眼里是如此陌生，仿佛与他共度这十年的人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是只消一个触碰便会化为乌有的梦中泡影。
“我不是说过，”轰沉声说道，他又踏前一步，脚下绽开红莲之花：“叫你闭嘴的吗，秋村一彦。”
火焰裹挟着无匹的威势呼啸着向秋村撞去，轰的声音冷得像冰，他说我十年前就不该让你活下来，你跪地乞求来的这条命——你配不上它。
秋村闻言大声笑起来，轰的火焰尽数消失在他的咫尺之遥：“是啊，因为你一时的天真，才造成了如今的后果，你不如后悔至死如何？”说完他一挥手，竟向着他们放出了与轰一模一样的火焰。只是那火焰与轰相比要弱上一些，轰筑起了几座冰墙便抵消了它。
“你玩的什么花招？”轰皱起眉，“你应该是『无个性』才对。”
“轰焦冻，你该不会以为这十年我是玩过来的吧？”秋村傲慢地嗤笑道，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盒子，“『临时的个性』已经实验成功了——在那里躺着的那个色老头，虽说作为人来说是个渣滓，但研究的手段却可以称得上天才了。”说着他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根小巧的针管，毫不犹豫地扎进了自己的脖子里：“现在的我可以拥有无数种的『个性』，甚至还可以同时使用复数的『个性』，可比你们这些人优秀得多了！”
浅红的药液随着他的推进而逐渐注入他的脖子，秋村的身形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强壮了起来。
“来吧轰焦冻，”秋村丢开已经空掉的针管：“尝尝仇恨的滋味。”
他话音未落人已经闪现到了轰的身前，他刚刚使用的大概是某种强化型的『个性』吧，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得到了大幅的强化，轰即使反应迅速地制造了冰墙来防御，却依旧被他一脚踢碎了冰、整个人飞出了数米。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调整体势，秋村的攻击又立即接踵而至。
“你们这些一个个喊着我是『错误』的伪君子，十年前来妨碍我，现在又要故技重施！”秋村一面攻击，一面愤怒地叫喊道，“我们做这一切明明就是为了平等！为了给这个畸形的『个性』社会带来真正的『正确』！”
“所有人都看不起『无个性』、认为我们是不该存在的！可我们生为『无个性』却又有什么错呢！！？”
“我们想改变这一切又有什么错！”
“十年前，我们这些在心荻町的研究员与我们呕心沥血的研究成果却毁于一旦！”
“可是你们！就是你们这些拥有力量的家伙！”
“是你们畏惧象征你们绝对权威的『个性』失去其原有的地位！”
“是你们害不愿意去面对当每一个人都有机会拥有强力的『个性』时、你们自己便会从金字塔的顶层跌下这样一个未来！”
“你们被自身丑陋的欲望淹没——”
秋村扭曲着脸庞，两手交叉握成拳，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轰砸下去：“就合该拥有一个丑陋的下场！！”
轰隆——！！！
巨响与浓烟同时充满这个已经由于过激的战斗而变得破破烂烂的房间。
轰维持着防御的姿势，秋村的攻击却没有落到他身上——别说攻击了，他人都已经摔倒了房间另一头，正趴在地上往外吐着血。而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把秋村的攻击格挡开来并将其轰飞的正是威风凛凛地立于轰身前、掌心依然冒着烟的少年——
“爆豪……”轰不可置信地呢喃着少年的名。
在这种种一切之后，爆豪竟然还会对自己伸出援手这样的事，轰连想都没想过。聪明如爆豪大概是只需要几秒便可猜到当初究竟发生过什么了吧。
一同生活了十年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仇人——轰想象不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他从来不擅长体察他人的情绪。与业务水准相反、轰焦冻的同理心可以说是在幼儿以下，对于通常的爱憎他尚且迟钝，更别提这种常人也无法想象的事态。再加之当对象是爆豪时，轰便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以平常心去面对——他甚至害怕去看爆豪的眼睛，若是见到爆豪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心绝望那连轰都想不到自己会做出什么：彻底毁掉这个招引祸事的研究组织，再杀光与当年心荻町歼灭任务相关的所有人，最后杀掉自己——这样的选项也不是没有。
这可是他十年来始终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的人——姑且不论他实际做得如何——纵使轰明白当自己遵从任务毁灭了心荻町、却又忍不住救下了爆豪时便已种下了一个无解的因，总有一天爆豪总会迎来名为真相的果，他从而受伤、愤怒、感到遭受背叛，他也许会恨自己、会看不起自己、会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会后悔他曾喜欢过这样一个人——可轰的心中总有一处在天真地祈祷着那些无聊又甜蜜的日子能够持续得久一点、再久一点，甚至结果的那天永远都不要来就好了。
可它还是来了，毫无征兆地，切实地，残忍地，在说不上算不算最糟的场面下，藉由也许算不上最糟但也还是很糟的人之口，总之是以最糟的形式到来了。
即便爆豪现在立刻转过身去同秋村一起攻击自己也不奇怪——
可爆豪还是帮助了自己、救助了自己。他甚至没有犹豫，没有迷惘。那属于少年的、却已然成长得坚毅而笃实的背影之中不夹杂丝毫的动摇。
“心、荻町的小鬼……”秋村看来这一招吃得结结实实，说起话来都有些底气不足，“你为什么……要帮他！他是你的仇人啊！！”
“闭嘴！”爆豪不耐烦地打断他，“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关你一个路人屁事！”说着他压低身子，扭出个一如往常的恶人式微笑，掌心又开始往外冒火花：“还是说你想再吃一发？先说好，老子跟那个仗着自己『个性』优异就疏于锻炼体术的半边混蛋可不一样。”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一个拥有优秀『个性』的无知者啊。”秋村嘲弄道。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个性』『平等』的烦不烦啊你这傻逼路人！”爆豪语气恶劣地道，“罗里吧嗦讲了一大堆废话，归根结底真正看不起『无个性』的人不正是你自己吗！”
“什……！”秋村怒道，“你又懂我的什么！！”
“谁想懂你啊老子才没兴趣！”爆豪比他更加怒道，“老子是他妈来抓你这搞人体实验的混蛋的！你打不打？不打赶紧投降不要浪费时间。老子跟背后那个半边混蛋还有一堆账要算呢！”
“可恶！我才不会投降！”秋村从地上爬起来，他拿出另一支针管给自己注射了新的『个性』，然后拽起一旁仍在昏迷的盖野一同消失了。
“靠！居然逃跑你有没有点尊严啊！”爆豪瞬间气得跳脚，想也没想便要追上去。
“等等，爆豪。”
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爆豪不由得停下脚步，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这才回过身去。
“你又干嘛？”
“你拿上这个。”轰把自己身上的通讯器摘下来，并且在爆豪出声之前就把它别在了爆豪领子上，“不是叫你出去。”他轻声说道，“这个机构里还有很多被诱拐来的孩子，你把他们救出去，我去追秋村他们。”
“啊？？你刚才不是被打趴了吗？”爆豪从鼻子里哼一声，“你去救人，我去追。”说着他就要去摘通讯器，却被轰按住了手。
“最后听我一次吧，胜己。”轰说道。
他带着笑容说道。
还是那个微小到几乎看不出的笑法，可爆豪却似乎从那之中看出了很多不同的东西。其中有他能读懂的卸去重担的喜悦，同时也有他无法理解的释然。于是当轰的手即将离开之际爆豪突地反手抓住了他。
“喂。”爆豪说道，他认认真真地看着轰，“老子还有一堆话要问你，你可不准死了啊。”
对此，轰则是同样认认真真地回答了——
好。
……
…………
轰焦冻是个骗子。
他骗了爆豪胜己十年，在最后也依然在欺骗他。
爆豪呆然地跌坐在地上，银白色的大门在他面前阖上，最后烙印在视网膜上的、在火舌之中满足地微笑着流下仅仅一滴泪水的、轰焦冻的身影始终挥之不去。
——事情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爆豪照着透町的指引成功地找到了被关在地下的小孩子们，与守门的人大战几回合之后总算是将他们带出去姑且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可本应同他们汇合的轰却迟迟不见踪影，正在这时大地突然震颤起来，透町通过耳机催促爆豪快离开、这是盖野启动了研究所的自毁装置。
开什么玩笑！轰那混蛋还在里面呢！爆豪说着便不管透町的阻止重新冲了进去。而他依照透町的指引而找到的轰，就像个坏掉的娃娃一样躺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是伤，见到自己时他居然还没事人似的冲自己打了个招呼。在他不远处则是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的秋村与盖野。爆豪见状二话不说便架起轰开始向外移动。
研究所的各处都在爆炸，他们各自经过恶战、体力都消耗德所剩无几，这种情况下爆豪与轰走得举步维艰，好在这时候轰没有气人地说什么你不要管我了之类的话，而是乖巧而沉默地倚靠在爆豪的肩膀上，否则爆豪怀疑自己会气得把他打晕过去。
只是情况着实不妙，他们越走到外面越是无路可走，明明出口就在眼前了，却怎么都无法到达。爆豪有些按捺不住焦躁，而这时轰唐突地问道，爆豪，依你现在的体力能用个性飞出去吗？
当然不行。爆豪咋舌。要是能飞我早就带着你飞出去了！
那能扫清到门前的障碍吗？轰继续问。
爆豪思索了一下，说这倒可以。于是轰提议由爆豪来开辟出道路，然后由自己用剩下的体力造一道冰柱来将他们推出去。
——可最后被送出去的就只有爆豪一人而已。
轰已然是那副模样，怎么可能还有力气制造能够推动两个人的冰柱。爆豪只花费了数秒便意识到了自己这个致命的失误。他太过于习惯相信轰焦冻，而忽略了常识性的问题。
然而当他意识到时已经太迟了。研究所厚重的银白色大门随同毁灭的倒数而缓缓阖上，爆豪呆然地跌坐在地上，越过那逐渐狭窄的缝隙他看到轰焦冻堪堪地站着，脸上挂着满足而释然的笑——爆豪终于懂了他那释然的意思——他仿佛看不到周身仍旧在发生的爆炸，就只是站在那里，面向着爆豪。
他说道——
谢谢你。
对不起。
即使隔了这么远，爆豪也依然能看懂他在说着些什么。轰焦冻执拗地重复着这两句爆豪恨之入骨的话，一滴被火光映照得鲜红的泪由眼角滑落。
然后大门轰然阖上。
所有的声响都被阻隔在其中，突如到访的寂静蓦地弥漫开来，爆豪错觉自己像是被世界所遗弃了——他从此一无所有了。
轰焦冻说，胜己，你一定会成为最强的英雄。
轰焦冻说，『如果这一天来了，你也会带着我的骨血离开吗？』
轰焦冻说，我喜欢你。
轰焦冻说，好。
轰焦冻说，谢谢你，对不起。
爆豪突然尝到嘴角的咸味，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这仿佛将他重新带回了这个世界，他徒然地向那扇冰冷的、无机质的大门伸出手——
“喂，轰……轰——”
啊，这是多么狼狈不堪的模样啊。爆豪心底的某处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地评论着。声音嘶哑，涕泗横流。这怎么该是他爆豪胜己的样子。
“轰！！！！！”
可他还是发出了痛彻心扉的呐喊。穷尽了一生的悲伤与绝望，呼喊着再也不会回来的那个人。
就是在这个时候——
耀眼的绿色光芒闪过。紧接着是一声巨响，那扇阻绝了世界的门应声而碎裂成灰，声音重新回到这世界，色彩重新浮现在眼前。
No.1的英雄背负着已然失去意识、却仍在清浅地呼吸着的轰，大步踏了出来。
他走到爆豪面前站定，跟着向他伸出手——
“已经没事了。”
英雄『DEKU』说道。
“因为我来了。”
+++tbc
写到这了就想说一下放小久出来的用意，就虽然这篇文只不过是脆皮鸭文学，但本人还是非得想写一写情怀。本文之中的爆轰两人不只是在谈恋爱，更是在彼此拯救，并且都是对方心中的英雄。关于英雄的定义每个人都各有不同，由我来说的话虽然轰一直否认自己是英雄、咔始终在重申自己已经抛弃了成为英雄的梦，但毋庸置疑他们都是英雄，因为他们是天生的英雄，他们时常都在做着英雄该做的事。小久作为这篇文到现在为止第一个出现的王道英雄，当然也有他的象征意义。但是当然肯定不会有三角恋发生，我的世界里爆轰永远1v1真爱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