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病。

这恋爱热浪

爆轰-Scarlet 14

14.

  

他穿行在漫天的火海里。

耳边萦绕着人的哭喊,鼻腔充斥着灼热的气息。

目光所及之处唯有一片焦土,与漫山遍野的尸身。

在他前方不远处,年轻的母亲护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火舌毫不留情地吞噬了他们,也燃尽了世上的最后一点光。

  

啊。

他站在黑暗中,看着自己洁净却染满鲜血的双手。

我这是在做什么呢——

  

  

轰焦冻也曾有过成为英雄的梦。

那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坐在母亲的怀里,双眼闪闪发亮,讲述的梦想亦闪耀着美丽的光。母亲温柔地抚摸他的头,于是他始终认为梦终将成真,总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英雄,正直而强大,仿佛他站在那里世间便再也不会有悲伤与哭泣。

直到那一壶热水当头浇下,浇熄他眼中的光,亦浇灭他心中的火。他痛到连泪都流不出来,可他从未恨过母亲。

  

——母亲没有错,错的是继承了父亲那份力量的自己。

  

那时他就懂了。

如他这般不被祝福的出生、不会被爱的存在,是没有资格成为『英雄』的。

  

“既然如此,就把它用在令人忌讳之处吧。”浅生的母亲——上代Scarlet日本支部的司令对着在病房外哭泣的轰如此说道,“你这令人忌讳的力量。”

她是一个同自己的母亲截然相反的人,决然,冷情,目光永远坚定地望向远方。可轰第一眼就很喜欢她。

因为她是『正确』的。『正确』即是『善』。

即便『错误』,她也能够使其成为『正确』的。

  

“就算是这样的我也可以救人吗?”轰问道。

“嗯。”她向轰伸出手,“你愿意随我来吗?”

  

轰是感谢她的。可浅生——现在的浅生——说直到在前线的医院中死去时她依然对轰感到抱歉。而轰直到多年之后才终于明白她的心情。

  

——直到爆豪同他踏上了同一条路时。

  

『我犯下大错,哪怕穷极一生大概也无法被原谅吧。』

  

  

轰再醒来是在医院,当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时心情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来查房的小护士看见他醒了便咋咋呼呼地跑出去喊医生,他这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三天了。相熟的医生说所幸这次他受的都是些皮外伤,静养的话没多久就可以出院了,在轰道过谢后医生又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几句叫他小心,末了还说奇怪得很,之前你每次受伤时都在你后边亦步亦趋的那小孩这次怎么没有出现。轰没有说话。

隔天绿谷来看他,并带来一个巨大的果篮。他们俩在很久以前的一次任务中合作过一次,自那以后便成为了偶尔能说上话的朋友,绿谷不赞同轰的生存方式,却也无法否认像他这样的人存在的必要性。那日轰料到事情不会顺利,便联系了绿谷,他原本只是担心自己会遭遇不测因此拜托对方来替自己照顾爆豪,没想到最后是自己被他救了。

绿谷说你的小朋友也真是不容易。轰歪了歪头,没懂他什么意思。

  

“我认为你应该好好去面对他。”绿谷说,“轰君,你这样太残忍了。”

  

第三天浅生来了,轰问他爆豪在哪里,浅生说闹事了基地关着呢,你要见他?

轰点点头。

我们还有很多账要算。他说。我答应了他的。

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浅生眯起眼,若他要复仇的话……

不会的。轰打断他。

不会的。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心荻町,过去是知名的『学者之都』。

十年前,由几位学者共同开始了关于『无个性能否经由后天赋予而获得个性』的研究。这最开始顶多算是一个非营利性的小组研讨,可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小组发展得愈发壮大,渐渐变得像个新兴宗教一般,他们自诩是『无个性』的救世主,是社会秩序的修正者。

秋村一彦在当初即是他们的发言人,不得不说他煽动人心的手段相当优秀,很快他们的成员便几乎遍布了整个心荻町,舆论也一时之间全部倒向了他们。终于政府判断再这样下去事态将无法控制,于是他们向Scarlet发布了任务——由于无法判断该组织在当地的渗透程度,因此不得不选择将其彻底抹消,这便是十年的心荻町歼灭战了。

当时只有十七岁的轰无疑拥有最适合这个任务的个性——他属于父亲的那一边——因此被派遣了过去。那也是轰第一次执行大规模任务,无论憎恨也好罪也好,他坚信着自己的正义,并做好了背负一切的准备——他自以为做好了准备。

  

当他真的身处自己亲手造就的地狱时,轰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信念是否正确。他所做的究竟是为了谁?谁得到了什么?谁又失去了什么?他不惜弄脏手、不惜一头闯入黑暗之中也想保护的究竟是什么?

他彷徨地望着脚下焦灼的大地,无论看向何处都是人间炼狱。他忍不住奔跑起来,仿佛如此便可逃离此处。可他逃不掉——他当然逃不掉,他走到哪火便烧到哪。那仿佛来自地狱的业火几乎将夜幕都染作绯红。

他曾想要成为的英雄,『正直而强大,仿佛他站在那里世间便再也不会有悲伤与哭泣。』

而现在,他无论奔往何处,周遭都是一片哀鸿遍野,仿佛世上就只有痛楚与绝望。

  

  

“爆豪。”

轰轻轻地唤道,那少年便转过身来。

残阳似血,却不比他眼瞳的红色更加耀眼。

  

  

而在那时出现的,小小的救赎。

那男孩徒劳地试图挖掘着被瓦砾埋在下面的母亲,眼泪在他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他依然笑着,尽管笑容勉强又难看,他却依然笑着,说自己可是要成为最强英雄的男人,怎么会输给这种小事。

  

他的头发是晨曦的颜色,眼瞳比火焰更明亮、比血液更鲜红。

  

轰不由自主地向他走过去,像扑火的飞蛾,像趋光的枝丫。

我总有一天会被他杀死吧。

轰如此想着,向男孩伸出了手。

  

因此——

  

  

“我的命是你的,”轰说道,“你有权杀了我。”

  

  

他终于倒在荒原上,凭空摔进尸体堆里。仰面朝上望见的天空既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仅仅是一片暗仄的红。

——就这样也很好吧。

他闭上眼。

若我的躯干可以化作根茎,四肢化作叶子,脸庞化作花瓣,最终能在这荒原上开出花来,那么你是否会愿意带我走?你是否会愿意将我骨血化作的宝石系在颈间,让我时刻感受你生命的鼓动?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吗?”爆豪沉声问道。他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表情亦淹没在逆光的阴影里,晦暗不明。

“嗯……”轰点头点到一半突然顿住,然后他将视线再度投向爆豪,异色的双瞳里自然而然地涌起温柔的波澜,“……这十年来谢谢你。”

“我很开——”

  

“心。”

——爆音与轰吐出的最后一个字同时响起。

  

爆炸接连在轰脚边炸开,狂风吹起他的刘海,沙土迷得他睁不开眼。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穿透环绕在轰周遭的浓烟,一把拽住了他的领子。

紧接着爆豪整个人都穿过浓烟走了进来,仿佛带着「噗」的一声音效,他气势汹汹地、大踏步地闯进了轰的世界。

  

“轰焦冻!你是他妈的有什么毛病!”他大吼道,“见鬼的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爆豪想不通,为什么轰焦冻会是这样一个人。他是如此地沉默、乖僻、以自我为中心,永远自顾自地活着,仿佛不去体会他人心情是天经地义的事。爆豪真的气得咬牙切齿。

他们之间无论谈爱、抑或谈恨都太过片面,十年之间这许多种种,层层纠葛,哪是说厘清就厘得清。轰焦冻就这么把选择权统统交到了他的手里,可这对他谈何容易?

  

“你他妈怎么敢轻易地说出这种话!”爆豪恶狠狠地摇着轰的身体,情绪高亢得讲话时都破音了。

  

即便没有直接下手杀他家人、轰焦冻仍可算得上爆豪胜己的仇人,他恨不恨?当然恨!可要他杀他复仇,他怎么下得去手?轰焦冻是他十年来的亲人、暗恋的人、明恋的人,是他想抱在怀里,告诉他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的人。那么这选择究竟该怎么做,即便是爆豪也不免觉得彷徨。

倘若轰焦冻再珍惜自己的生命一点,向他请求原谅,那么自己便可以从善如流,说你救我时已还了我一命。可轰一副欣然赴死的模样,说什么我的命是你的,偏偏还仿佛很不舍地提及同他在一起的这十年。

比轰焦冻还要任性、独断、自作主张的人,这世上到底有几个呢?在此之上他又如此偏执、固执、自相矛盾——这样的混账大概找遍全世界也没有了吧。

偏偏他爆豪胜己连同这混账的这些地方,全部都如此深切地、迫切地、渴切地爱着。

  

“——别这么轻易就说出要死这种话啊……”

爆豪轻轻地说。

他放开揪着轰焦冻领口的手,转而抱住了他。紧紧地,仿佛要将他印进自己的灵魂。

“别这么轻易地就放手啊。”

他带着哭腔,如此说道。

“别放开我啊……混蛋。”

  

烟尘逐渐散去,露出被蹂躏得满目疮痍的土地,爆豪的个性硬生生将地面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而在那之中,唯一一块平整的土地宛如孤岛一般伫立在正中,在那之上,是拥抱着轰焦冻的爆豪胜己,与温柔地抚摸着爆豪的头的轰。

“可是你要知道,胜己,”轰压抑住声音的颤抖,静静地说,“我是害你失去一切的人。”

“老子他妈的知道!当然知道!老子他妈的恨不得杀了你!”爆豪红着眼睛怒道,却更紧地拥住了怀里的轰,“『可你并没有亲手杀死我的家人!』、『你也不过是在执行命令!』——就连我的心都在像这样为你找借口!”

“比起对你的恨,我就是还要更多!更多!更——多地爱你啊!不行吗???”

  

  

血红的天空突然被撕裂,阳光从裂缝中掉落下来。

轰猛地睁开眼,便看到爆豪大踏步地走了过来。

爆豪伸出手,把他从尸体堆里挖出来,那双血红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仿佛世上再也没有比他眼中的这个人更加珍贵的物什。

  

  

“给我活着赎罪啊!”爆豪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包含他十年前未曾落下的、以及十年之间他所有的爱与恨、痛苦与挣扎、忍耐与等待,他终于将他爱之入骨的仇人牢牢锁在了双臂之间。爆豪的泪顺着轰的衣领滑进去,重重地砸在他心口:“把你剩下的生命——”

  

  

全部都用来为我而活。

   

+++tbc

  

不出意外的话下章就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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